杨安

*这竟是我第三篇兽化一八。第一篇《神奇八爷在哪里》里八爷是个嗅嗅，第二篇《知世鸟》是大尾巴狼X凤凰男。我一个本来好好写《黄金时代》的人，如今沦丧动物世界。
1.
齐铁嘴是个天师，是齐家天师道自东汉末年以来第66代后裔。所谓天师者，演法治鬼、驱魔辟邪，算是高危职业之一，保不齐哪天就被厉鬼夺了魂、凶灵断了命。齐家如今是一脉单传，很有保存血脉的必要，所以齐铁嘴打算买一只宠物来看门、防身。
普通人养狗，天师自然应该养一只像狗一样的灵兽。天师界亦有兽舍，专供有志的主人选购看对眼儿的动物，同时也有网上购物途径。这网购途径并不十分靠谱，比如齐铁嘴的好友解九爷曾网购一只谛听（注：地藏菩萨的天狗，原型为白犬），结果得到了一只修炼成仙的哈士奇。哈士奇姓吴，如今每天吃三斤牛排。
不过齐铁嘴这人比较混，腿脚懒惰，不爱走动，于是还是打算上网赌一把运气。他浏览了一下隔壁邻居丫头给他推荐的兽舍的页面——丫头曾网购得一只狰，状如赤豹、五尾一角，毛色靓丽，强大而体贴——不过并没有看对眼的动物。齐铁嘴在电脑前坐了三四个小时，翻到网站的最后一页，突然看到了这样一个商品标题：
“穷奇（现货）上古神兽活体通人性凶猛好养东北纯种”。
上面还写着顺X速运，全国包邮，终身包活，另附一张照片。照片上的动物大概是牧羊犬的大小，毛色乌黑亮丽，耳朵尖尖地竖着，毛茸茸的尾巴卷在身后，背上有一对金棕色的带羽翅膀。齐铁嘴看了一眼，就跟王八看绿豆似得喜欢得紧，又拉下去读了读商品简介。
“穷奇原产于中国，至今已有8000年的历史。它擅长狩猎、保家卫国，拥有矫健的身手，不凡的寿命，和卓越的性能力。穷奇集英武、凶猛与纪律于一身，一脸典型的苦大仇深表情更添情趣，是您最为理想的人生伴侣。”
齐天师大为感动，立刻下单。
第二天早上齐铁嘴打开家门，就收获了一只穷奇。穷奇从纸箱里探出鼻子，爪子就往齐天师胸口扑腾，尾巴不停地摇着，还拿舌头狂甩齐天师的嘴唇。齐铁嘴感觉自己的心都融化了。
他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觉得穷奇丑。比如郭璞在注《山海经》时就曾写，“穷奇之兽，厥形甚丑；驰逐妖邪，莫不奔走；是以一名，号曰神狗”。他不知道他的审美喜好异于常人，这东西在别人看来无不是凶神恶煞，只有在他看来才是萌得死去活来。

2.
齐铁嘴给穷奇准备了一个狗窝，让他趴在里头。但穷奇不愿好好坐着，在房间里四处乱窜。他脖子上戴着一个红色的小项圈，上面挂着一个名牌，写着“张启山”三个字。齐铁嘴把“张启山”这个名字颠来倒去念了好几遍。他一念，穷奇的耳朵就竖起来，他念完，就耷拉下去。不过齐天师觉得这个名字不响亮，没有神兽的气势，于是打算叫他佛爷。
齐铁嘴一个心大如斗的人，入手了灵兽之后只拿它当狗养。这佛爷也十分聪明，不用怎么训练，只是虽然平时对齐八亲热得很，但在听到他发号施令的时候就对他爱理不理，坐在那儿舔毛。
“看，佛爷，球！快帮我捡回来！”
佛爷一脸嫌弃地看着齐八，转头走出了客厅。
中午，齐铁嘴给自己做了一顿豆豉辣椒蒸排骨，给穷奇弄了一份进口的雪山狗粮，放在地上的食盆儿里。他在桌边坐下，正准备开吃，只听到地上“砰”的一声，低头一看，佛爷一爪子把食盆儿拍飞了，东西撒了一地。齐铁嘴瞪着他，佛爷一点不悚地回瞪过去，那表情就好像在说“无论你信不信，是狗粮先动的手”，然后跳到桌子上，一脸扎进了齐铁嘴的饭碗里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。不到半分钟时间，齐铁嘴给自己精细准备的饭菜都去了它的肚子里。
齐铁嘴负责洗碗。
下午的时候齐铁嘴要写论文，于是坐在书房里看书、上网查资料。佛爷走进来，在他的腿上蹭来蹭去，然后跳上桌子、用翅膀在电脑键盘上乱扫，阻止主人打字。齐铁嘴正研究龟壳研究得起劲，根本无心搭理他，顺手把他往一边拨。拨了没几下，就被佛爷用爪子挠了手臂，拉出几条血痕，气得他压下嗓子来呵斥了几句。佛爷尾巴一甩，把齐铁嘴的茶杯打翻在他的电脑上。电脑当即死机，三万字论文报废。
齐铁嘴去修电脑。
晚上齐铁嘴修完电脑回到家，累得瘫倒在床上。佛爷也跳到他床上，一屁股在他胸口坐下，压得齐八“呕”地一下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。
“下去下去，你这禽兽。你真是要弄死老子了...”齐铁嘴嘟囔着。佛爷咬着他的衣角把他拽到客厅里，给他看三只并排放在窗台上的死麻雀。齐铁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，随口批评了两句。
当晚佛爷睡在齐铁嘴的床上，不让他上来。齐铁嘴睡在客厅里。

3.
齐铁嘴奔到丫头家。
“佛爷欺负我。”他对丫头说。
“我家二爷对我可好了。”丫头摸着狰的头。二月红眯着眼睛靠在沙发边上，任凭她摆弄，五条金红色的尾巴轻轻地扇着风。二月红有头狮子那么大，但脾气好得出名，在天师界传为美谈。齐铁嘴唯一见到他不太高兴的时候是有一年春节，丫头逼他穿了粉色的宠物棉袄，二月红差点离家出走。
“我觉得佛爷脾气太挑。”齐铁嘴说，“动不动就抓人。还嫌弃我给他买的狗粮，那特么可是50块一斤的进口狗粮，比我吃的肉还贵！”
“你有没有想过，”丫头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，“穷奇其实是猫科？”
“...啊。这么说，好像的确是有点像老虎。”
狗派天师齐铁嘴，养了一只凶猛的大猫。
丫头怜悯地看着齐铁嘴，顺手递给他一根逗猫棒，一管化毛膏，还有指甲刀和铲屎铲。
“加油啊，八爷。只有当他打心底里觉得离不开你，才会让你跟他平起平坐。对不对，二爷。”
二月红高傲地看着新闻联播。

齐铁嘴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。几天下来，穷奇竟已长大了不少，眼看都快一米高了。人类驯养很多大型犬，却很少驯养大型猫科，这是因为猫一旦超过了家猫的大小，就有把人搞死的能力。如今齐铁嘴觉得张启山就是主子，自己的性命简直危在旦夕。
“谢佛爷不杀之恩。”他一边说一边给穷奇顺毛，顺着顺着，便挠了挠穷奇的耳朵后头。佛爷竟然往他手上贴了贴，喉咙里发出了“呼噜呼噜”的声音。齐铁嘴又惊又喜，越发换着花样给他顺毛，顺得张启山眯起眼睛，又软又暖地贴在他身上蹭。
齐铁嘴大喜，并且突发奇想，一把拎起佛爷的后颈。
拎不动。
在一阵尴尬症中齐铁嘴被张启山扑在地毯上，用爪子拨来拨去。张启山把主人弄得七荤八素，才心满意足地睡觉去了。齐铁嘴躺在地上喘气，心里只觉得幸好他这次没挠自己。
猫科动物都知道，好的主人就是这样训练出来的。偶尔给他点甜头，他能高兴半天。

铲屎天使齐铁嘴和他的凶兽穷奇就这么愉快地同居了下去。眼看东北纯种张启山越发凶猛，经常试图和隔壁的二月红打架。得知穷奇一天天长势迅猛，可能要和书里说的那样长到水牛那么大，齐铁嘴发愁起来。
是不是要给他做绝育？
蛋蛋倒是挺大的。

4.
齐铁嘴驱邪除魔时遇到了麻烦，冒犯了有权势的人家，于是整天整夜躲在家里吃鱼板泡面，不敢出门。
张启山和二月红打架又输了，齐铁嘴坐在地上帮他包扎。
“想什么呢？嗯？我问你话呢，想什么呢？”
穷奇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。
“你说你去咬吴老狗就算了，你去咬陈皮也就算了，你去咬人家二爷干什么？活该被人家揍成这个鸟样...诶兮！你说你要是打赢了吧，你这仗也算没白打。啊...你看看你，你还有翅膀，人家没翅膀，你都打不过，咋了，你让人家三招了？...干啥，瞅我干啥，我说错了吗？...你还不要敷药。眼睛抓成这样还不敷药，你想瞎掉是不是，等瞎掉了跟我俩装黑瞎子好玩儿呐？...瞧你这熊样儿我就来气。来：换爪子。”
齐铁嘴一边啰嗦一边剪纱布。
“哎哟，说说你你还不高兴了。还给我脸色看。就知道在家里冲我作威作福，在外面怎么不牛了。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，本来还指着我有啥事儿的时候你能给我撑撑腰，现在看看，根本不管用。白养了你这几年，还不如卖了！”
骂着骂着，佛爷的耳朵突然竖了起来。齐铁嘴以为他要发作，没想到面前的穷奇竟然变成了一个梳着分头的男人。齐铁嘴吓得一屁股跌在地上。
“八爷，谁要是敢动你一根头发，我跟他们拼命。”男人说着向门口走去。齐铁嘴这才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嚣和杂乱的脚步声。
“八爷，屋里有水吗？借点水，磨个刀。我没什么用，白吃了你这几年的好饭好菜才修炼成精，但帮八爷收拾几条杂鱼还是可以的。”
回来的时候满身是血，门外已经寂静无声。

张启山打着石膏坐在床上，齐铁嘴帮他端来热气腾腾的羊肉汤。
“给我喝汤干什么，不都白养了吗。”张启山一边喝一边闹脾气。
“没白养！没白养！特别值，我这辈子干得最值的一件事。”齐铁嘴连忙道。
“那八爷还卖我吗？”
“不敢，不敢，万万不敢，还望主子手下留情。”
“我是你谁？”
“爸爸！你是我爸爸！”
张启山翻了个白眼，往床上一躺，睡觉的干活。齐铁嘴小碎步退出卧室，张启山却拍了拍身边的床铺。
“今天你也睡床上。”
“跟...跟主子同床共枕，这...这我哪敢啊。”
“你说什么？”张启山眉毛一拧。
“Yes my lord！”

5
“诶诶，佛爷，你...你要干什么？”
...
“你的尾巴呢？”
...
“这...这尼玛是什么！”
...
“下去...你这禽兽...真是要弄死老子了...”
...
齐铁嘴终于明白了商品页面上的那个“性能力卓越”是怎么回事。

齐铁嘴奔到丫头家。
“佛爷整天想上我。”
“给上一下怎么了？男子汉的气量呢？既然成为了主人，就要负起责任。”丫头苦口破心地劝他，“你要知道，你的世界很大，但是他的世界只有你了。是不是，二爷？”
二月红高傲地看着法治频道。

齐铁嘴奔到解九家。
“小九，小九，我的灵兽整天想上我。”
“我真是日了狗了。”解九喝着茶道。

Fin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