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一八】太平长安(古风)5-6

(完结篇。前篇请走1-23-4
5.
张启山在齐府养伤:齐府是个四角端正的方块儿,上面开着一扇扇门窗,如同一块满是窟窿的水磨豆腐。张启山在齐府里躲了一整年,本来可以一辈子就这么躲下去,不过有一天他去菜市场买大葱,就给人认了出来。人生就是这样无稽,你每天睡皇子,也没人管你,但上街买两根大葱,就会引来杀生之祸。
张启山引来了杀生之祸,当晚便有一百来个官府的人偷偷潜到齐府来逮他,想把他活捉。这些人全都穿着黑色的紧身夜行衣,手里拿着狼牙棒,所以他们都像某种成人乐趣的爱好者。
那天晚上没有月亮,夜色如墨,他们在月色中悄无声息地向齐府流淌过去,然后在大门前停下。那扇门是金丝楠木制作的,合得相当严实,而且上面没有可以撬开的门锁。刺客们因此耽搁了不少时间,直到他们发现门可以直接推开。他们为此恨透了齐八;其实齐八只是非常友善而已,但是这样的人最遭人嫉恨。
从金丝楠木的大门里进去后,就有一条汉白玉石雕的小道穿过漂亮的池塘,两边长着婆娑的芦苇。再往里走一些,就是弯弯绕绕的羊肠小径和大片大片茂盛的草丛。走着走着,刺客们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处空地上,但是齐府整个都不见踪影,周围只有八根刻着龙纹的柱子。正在他们发愣的时候,突然一个巨大的方块从天而降。为首的刺客不由得叫了一声:他吗的,有机关!
他们忘了齐八虽然是皇亲国戚,但是拥有劳动人民的智慧,除了研究浮力定理以外,还专爱制造发明各种稀奇古怪的机械玩意儿。所以齐府的建筑底座是可以伸降的,上面有着滑轮、涡轮、齿轮、杠杆、绳索等一系列的复杂装备。那八根柱子是齐府的地桩,整个建筑当时在他们头顶上,离地有十米左右,这时它飞速地坠落下来,拍死了一半刺客。这就是为什么我之前说齐府像块豆腐——它从高空坠下来也可以撞死人。
齐府从高空坠落,张启山和齐八这时正在齐府里。准确来说,张启山在齐八的身上。而齐八用腿环着他的腰,把手枕在头后面,一脸严肃地看着他,然后从旁边拽来一小筐糖炒瓜子,问张启山吃不吃。这种态度让张启山非常气馁。他不得不用手去扳住齐八的脸,将牙齿印在他的锁骨上。这时却只听到齐八突然往外蹦了一个脏字儿——发音与逼迫的逼相似。齐八从来不说个字——他猛地推开张启山,一骨碌爬起来,大喊了一句:有刺客!
齐八让齐府从天而降,然后又迅速地将其升到半空。他从卧室墙壁的夹层里搬出几十公斤重的弩箭、巨大的装满火药的铅球、坚韧的绳梯,开始进行熟练而快速的反击屠杀。齐八对此的解释是:我有几个哥哥成天想害我性命,因此我做了充分的抵御措施。从这点可以看出齐八是极其善良的,因为他有杀人的本领,却没有成为杀人魔;但他也可能是极其不善良的,因为他做了那么细致的策划,就好像随时准备着杀人一样。他就是这样叵测而复杂,张启山因此爱他爱得要死。
刺客们点起了松香油的火把,这些火把碰到齐八扔下的火药,便开始燃烧,很快潭州府的中央就冲起一片大火。齐八回头看了看张启山,叫他快跑,因为这些刺客的目标是张启山,他们并不能拿齐八怎么样。火光在他脸上摇曳,他在张启山面前蹲下,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,然后告诉他如果有机会,以后可以回潭州府找自己。张启山自然拒绝了,然后他的后脑勺就挨了一棍子。
不过打他的人不是刺客,而是齐八自己。齐八打张启山,用的是一根份量恰到好处的柚木棍子,上面还体贴地包着一层棉。用这根棒子打人可以造成晕而不死的效果;晕厥的时间正好为半个小时。这根棍子是齐八亲自制作的,包含着无限的爱意,专门就是为了在这样的场合下发挥功效。齐八连这一点都有所准备,他就是这样滴水不漏的人。他让亲信带着张启山逃出了潭州府,自己却留在了城内。长沙城是一座密不透风的牢笼,齐八则化为了齐铁嘴,留在原地、作茧自缚。张启山因此爱他爱得要死,也恨他恨得要死。张启山十年前离开潭州的情形就是这样。

6.
十年后,张启山回到齐府,终于搞清楚了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。那时候齐府后院的猫、豚鼠和麒麟草已经达到了某种奇特的生态平衡,数量不再变化。于是张启山每天早上起来,就到后院给麒麟草施施肥,给豚鼠喂草籽,给猫挠挠耳朵。
除此之外,他并不想做什么,也并不能做什么,只能呆呆地坐在客厅里看着那些雕花嵌大理石的屏风,还有那些珍珠翡翠串成的帘子,一遍一遍地想着齐八救了他性命,在他走后出家做了道士,最后又为了他被当街三绞毙命的故事。他就像一个作家,反复看着自己失败的小说,想赋予它一个更好的结尾,却又无能为力。这也就是说,他得了抑郁症。
不过不久以后,他又获得了新的情报。据说齐铁嘴被三绞毙命以后,尸首竟然不翼而飞。当年处死齐铁嘴的刽子手对此还耿耿于怀,因为齐铁嘴上刑场时穿着的白色亵衣和红色腰带都是上等缎子做的,本可以卖一个好价钱。而齐铁嘴那一头漂亮的黑色长发如果剃下来,也可以送到花楼里给歌伎伶人做假发。
然而齐铁嘴临死前的那句“草你们所有人的妈”让在场的人心灵都受了创伤,所以一时都忘了给他收尸——也就是说,忘了把他的衣服扒下来,把他的头发剃掉,把他僵死的身体用草席裹一圈,然后扔给乱坟岗上的豺狗。没有人知道齐八的尸体去了哪里,最有可能的是他的爷爷,也就是前朝的皇帝,因为不舍得处死他,所以把他半死不活地带了回去,关到了京城的宫牢里去了。
于是张启山又觉得他和齐八的故事有了另一种结局。在齐府的枣树下他沉沉睡去,仿佛又看到当年的白衣公子从绿色夹着金色的树影里走出来,对他扬了扬手,说:诶,佛爷,我在这儿呢,你看不见吗?他抖了抖身上的枷锁,说:佛爷,让我们一起毁掉这一切吧。他在清澈而深幽的黑色池水里迅速地沉降下去,说:真讨厌呀,你。你啊,你。
张启山向京城传信,问改朝换代以后,前朝的皇子皇孙都是怎么处置的。当朝大学士回信说:按照皇上您的吩咐,一部分杀了头挂在城门上,一部分削掉鼻子发配边疆,还有一部分被刺瞎了双眼,关在地牢里。杀掉的早就在城门上变成了风干咸肉,发配边疆的如今无迹可寻,可能被蛮夷吃掉了,但是刺瞎了双眼关在地牢里还是有一些的,等候陛下回来发落。张启山于是又回到京城的地牢里去找齐八。
张启山回京城去找齐八。他到底找到了没有,我不知道,但我想是找不到的。毕竟这个世界上,总是找不到的人比找到的人要多。但是我还听说,后来张启山立的皇后身材格外高大,而且是个瞎子,一辈子都用薄纱遮着脸。他们没有孩子,二十年后张启山将王位传给了堂弟,与皇后两人骑着马出了塞外,再也没有回来。这只是个传闻,你爱信不信吧。

全文完

后记
HE了吗?我也不知道。我不知道那个传闻是真是假,也不知道那个皇后是不是齐八。我渴望她是,但又隐隐怕她不是。但我还是愿意想象:皇后在皇宫的正中央为张启山舞剑,薄纱下露出戴着银珠的脚踝。一曲惊鸿过后,宫内鸦雀无声,只有两人的胸膛一起一浮。然后他撩起面纱,伸出手说:将军啊,早卸甲,随我上蓬莱。张启山就与他一起骑马出了塞外,消失在无尽的黄沙之中;又或是与他一起驾船下了南洋;或是与他一起走进了长白山的风雪里...但是故事不能这么写啊。
关于文里的“我”是谁:是叙述声音(narrative voice),就是在讲故事那个人。时不时插入“我”不合时宜的点评,是为了进一步打碎本来就凌乱晦涩的剧情。这样故事走向就不重要,重要的只是“张启山追寻着齐八”这个主题。(偏要在同人里玩文学,我也觉得自己没意思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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